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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5章 為所欲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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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家老太太袁氏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,其相貌,與兒子陳澈極為肖似。

當初陸寶娟有了孩子之後,想要給陳澈作妾,當時一封信修到淮南,於信中把陸寶娟罵了個狗血噴頭的,是這老太太袁氏。

而在陸寶娟把陳淮安賠給陳杭之後,答應讓陸寶娟做了外室,又一力壓制,不準兒媳婦餘鳳林進京的,也是這袁氏。

袁氏主意大,主見也真,兒子春風得意時不停敲打,敗走麥城時又不停鼓勵,到如今兒孫滿堂,子孫和樂,而她自己還牢牢主著中饋,自然是個精明無比的。

陸寶娟來見老太太的時候,她正在和孫兒媳婦郭蘭芝兩個鬥雙陸呢。

郭蘭芝是英國公府的女兒,相貌嬌美,性子也淩厲,比陸寶娟入府還早,雖說表面上尊著,對於婆婆陸寶娟倒無甚尊重,反而是和陳老太太兩個關系極好。

此時見婆婆進來,自然起來見禮。

陳老太太瞧著孫媳婦兒擱下了牌,悄悄兒的,就去偷翻她的牌了。

郭蘭芝哎呀一聲,趕忙去抓自己的牌:“祖母,可沒你這般耍賴的,怎麽能趁著人家不在,就偷看人家的牌呢?”

陳老太太也不過作戲而已,笑呵呵擱下了牌,問陸寶娟:“仨兒說是不想仗他爹的臉面,所以要在外考試,考完才回來。這也就罷了,仨兒媳婦怎的也不回來?

我這正缺一個打牌的呢。”

郭蘭芝笑著說:“瞧瞧,瞧瞧,新人還沒來了,祖母就忘了我這舊人了,仨妹妹是從北地來的,咱們府裏還沒來過個北地人了,想想就新鮮。”

陸寶娟笑著說:“這不是她不懂規矩,也膽小怕生,遲遲不敢入府麽。”

陳老太太臉上閃過一絲陰霾,點著頭道:“那兒媳婦你就多辛苦兩趟,教她些規矩禮儀,叫她熟悉熟悉京中女子們該有的規矩了再帶來。

可憐見的,只怕她也沒想過,自己一個寒門姑娘,能做個相府的兒媳婦吧,也不知此時得怕成個什麽樣子,要她膽子大些兒,我調教調教她,咱們一府兩個孫兒媳婦,光是瞧她們玩鬧嬉笑,我也開心。”

陸寶娟連連點頭,稱著是。

猶豫半晌,又道:“不瞞老太太說,仨兒媳婦還是個當壚賣酒的商戶兒,不比您想的膽怯,而是主見極大,自幼在下九流的街面上走慣了,粗野的很,走路帶風,喝湯呼嚕嘴兒,關鍵是還不自知,這種才難調教呢。”

老太太跟陳澈一般,聽罷沈默了半天,說道:“罷了,那你多擔待著些吧。便再粗野,她也是咱們相府的兒媳婦,你斷不可起叫仨兒再和離的心,明白否?”

說白了,陸寶娟自己就是個外室上位的。

人說蜀道難,難於上青天。由外室而為正妻,陸寶娟走的路,比蜀道還難,但她居然給走成功了。

老太太很怕她因為不滿意陳淮安的結發妻子出身卑劣,要給他在京城另找一房妻室,才有這番敲打。

陸寶娟應了一聲,辭過老太太,轉身就出來了。

粗野,磨牙打咯放屁,經著陸寶娟這不遺餘力的宣傳,羅錦棠在相府人的心目中,就是這麽個粗野貨色了。

連著考了三天,每天只是窩窩頭就生水,從貢院出來的時候,所有人都像是蛻了一層皮。

偏今天還是個暴雨天兒,如瀑的大雨傾盆的往下洩著,考生們從考場裏一出來,全都鳥獸逃命一般的,四散奔逃了。

今日陸寶娟連個丫頭都沒帶著,孤零零的一個人,就堵在半路上,依舊是往日那哀哀欲絕的樣子。

見了陳淮安,她連忙就趕了上來,強作歡顏的笑著說道:“你爹如今是次輔,次輔家的兒子,憑蔭也是可以入朝的,你倒好,非得來受這重罪,辛苦壞了吧。”

陳淮安還急要著去見錦棠,亦是笑:“娘,這天還下著雨了,你就早些回家呆著吧,我還得趕到酒坊去接錦棠了。”

陸寶娟又瘦,又小,又蒼白,仰望著人高馬大的兒子,因他不肯跟自己走,只得匆匆攆著他的步伐,說道:“渭河縣裏來了信,說你的養母齊梅服完了役,從牢裏出來了。你是知道的,你到如今其實還是她的兒子,她要鬧將起來,只怕連你爹都沒轍。

她說,你在京裏備考可以,讓錦棠回去,回到陳家替你敬孝,伺候她一段時間兒,我已經答應了,你和錦棠商量商量,只要時間上得當,就讓她先回去,如何?”

此時傾盆的大雨往下洩著。

陳淮安於雨中頓了片刻,不可置信的回過頭來,說道:“娘,齊梅判了五年刑期,按理不該如此快的就出來的。”

陸寶娟訕笑了笑,道:“便官府也有個減刑的,她都坐了三年牢了,也該放出來了。”

陳淮安頓了片刻,道:“罷了,我知道此事了,你回吧。”

“錦棠……”陸寶娟略趕了兩步,追了上來,道:“你會讓她回去的吧。”

傾盆的大雨,倆母子就站在雨中,陸寶娟眼巴巴兒的望著兒子高大的背影。

他於雨中揚著頭,瞧那樣子,似乎是在猶豫。

而他兩眼間不停往下流的,像是雨,也像是淚,就不停的那麽往下流著。

這就對了。

在確定羅錦棠這兒媳婦要不得之後,陸寶娟想的第一重辦法,就是打點齊梅,以齊梅之名,把羅錦棠給弄回渭河縣去。

就好比當初陳澈為了前途,願意把兒子送給陳杭夫妻做抵。

陳淮安上京也是為了功名,齊梅的出獄,牽扯著他的功名,他要是不想陳澈,不想自己的前途有失,就得把羅錦棠送回渭河縣,以平息齊梅的怒氣。

至於羅錦棠回去之後還回不回得來,那就是下一步的事情了。

總之,這是天衣無縫的計謀。

陸寶娟瞧著兒子回過頭來,瞧著還是個在笑的樣子,心說看來是揍效了,羅錦棠這個肖似於餘鳳林的兒媳婦,是不會出現在陳家人的面前了。

因為暴雨,大街上除了陳淮安和陸寶娟,並一輛馬車,就沒有別的人。

陳淮安忽而轉身,往馬車旁走著,陸寶娟不明究裏,於是也疾步的追了上去。

“滾,駕上馬車滾!”陳淮安對那車夫吼道。

車夫還沒明白過來了,陳淮安擡腿一腳,直接踹在馬屁股上,馬受了一驚,彈著蹄子,於雨中駕著一輛東歪西晃的馬車,哐啷啷的跑遠了。

再回過頭來,陳淮安人高馬大的高頭兒,一臉寒氣森森的望著陸寶娟:“不到黃河心不死,不見棺材不落淚,說的恰就是你,陸寶娟。”

因為兒子甫一入京就一直格外的孝敬,聽話,陸寶娟心裏還挺欣慰的,乍乍然聽兒子直喚自己的名字,乍的頭皮一驚,楞聲道:“淮安,你怎能這般喚娘?”

陳淮安道:“你看似虛弱,可實則剛強無比,否則二十年外室生涯,早就熬死了你。

你看似無欲無求,可是貪名貪利,是且不擇手段,連自己的親妹妹都能送給皇帝,甚至在她被殉葬之後,除了說句可惜,連滴眼淚都不會掉。

陸寶娟,你以為你能操縱我,仰仗的是什麽?”

……

“不過是你生了我而已。”頓了半晌,陳淮安說道:“你不過是仗著你生了我,就為所欲為,像操縱你的妹妹一樣,妄圖要操縱我。”

想把羅錦棠弄回渭河縣去,於是把托關系把齊梅放出來。

陸寶娟是押準了兒子會像丈夫一樣貪名貪利,為了名利不惜犧牲至親,才敢這麽做的。

可陳淮安不是陳澈,這一招,似乎並沒有奏效。

陸寶娟於是連忙不停的說著:“對不起,淮安,娘不是故意的,但是,錦棠是真不合適咱們相府,也不合適你,你叫她回去,娘會補償她一大筆銀子的,成嗎?”

五月的大雨悶的人連氣都喘不過來,閉眼半晌,陳淮安指著巷口,道:“陸寶娟,我和錦棠是不會踏進陳府一步的。但我們必須在京城安居,過我們的日子。

你要再敢有所動作,你記著,我能把齊梅送進牢裏一次,就能送進去兩次,你要再敢耍這些陰謀詭計,我就能把你送進渭河縣衙的大牢裏,叫你給齊梅作伴兒去。”

聽兒子說養母是叫他自己給送進牢裏去的,陸寶娟不由打了個寒噤,待她再回過神來,兒子已經離開了。

空巷,暴雨,獨留陸寶娟一人,於雨中面如灰死的立著。

暴雨到傍晚就停了,雨洗過的小巷子裏石徑明亮,間或窪著些清水坑兒,空氣裏一股子五月清草的香氣,真真兒的舒爽。

陳淮安也才回來不久,換了件幹凈衣裳,懶洋洋坐在二樓上,正在指揮著葛青章和陳嘉雨兩個趁著雨後的水,刷馬刷院子。

錦棠笑了一臉美滋滋兒的從酒坊裏回來了。

她身後的哼哈二將亦是一臉的樂呵。

齊高高甫一進門就道:“二爺,咱們發財了,嫂子上京城不過幾日,就接到了一筆極大的訂單,你可知道多少銀子?”

陳淮安於二樓探出身子來,笑聲問道:“多少銀子?”

齊高高道:“有人頭一日進門,就訂了咱們頂好的錦堂香一千壇,方才嫂子算了一下,至少這一筆,可以回銀六千兩,嫂子這可不是要發財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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